作者有話要說： 後面有一部分是JK那篇文的原文，我就修改了一些文字而已。

許昕和張繼科站在一旁，正好見到張恒進來，強行壓下驚喜之情，朝他點了點頭。

張恒已經快兩年沒認真訓練，只是偶爾陪陳詩婷打幾局，現在回到訓練館還有點似夢似幻的感覺。連球隊的人也不同了，張恒望向隊伍，除了女隊還有幾個熟悉的臉孔之外，男隊的人似乎都是剛從省隊或二隊升上來，林榆和蔡柏軒回去大學讀書，陸文東在澳洲，忽然之間一切都變了。

變得如此陌生又難受。

不知不覺，訓話結束，馬龍見到張恒回來了，便走過來問他：“阿恒要打兩板嗎？”一段時間沒見，張恒看起來跟之前沒太大分別，倒是臉色好多了，眉宇間難得有點笑意。

張恒笑著搖手說：“不打了，太久沒練習。”

馬龍隨手一指說：“沒事，你跟那個周朗打兩球，教一教後輩。”

被點名的周朗一臉惶恐，走到球桌對面，看到張恒很自然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這位大前輩的氣勢真的很驚人，果然是世界冠軍。

張恒倒沒所謂，站在對面的後輩，還帶著少年青澀，應該不滿二十歲。他想起年少的的自己經常被安排跟杜英和楊博對打，全然不知道畏懼是何物，輸了就再打，直至打贏為止。

“你別害怕，他沒打兩年了，說不定你能羸他。”許昕負手笑說。

久疏戰陣這個成語不是白來的，一年半的空白期足以令一個優秀的球手失去應有的技術和手感，盡管張恒是少數靠實力和心理素質過關的球手。就像許嘉遇以前打球多好，現在恐怕連一個小學生都打不贏了。

張恒拿起球拍苦笑說：“許指導別在後輩面前影響我的形象。”

“反正也是你自毀形象。”要是他沒有離隊，現在馬龍也不會急到頭發都掉了幾把。

周朗始終是世青賽冠軍，實力不容小看，張恒一開始就感覺有點力不從心，雖然對比賽的感覺仍在，但始終打不出該有的水準，好幾個球張恒也懶得救了，由得周朗高興一會兒。

雖然只是馬龍隨便安排的比賽，但周朗出乎意料之外，居然打得像奧運決賽一樣認真，一路緊追猛打，張恒心想，還好我今年是二十五歲，十五歲的我現在就把你打哭了。

周朗的球愈打愈快，張恒倒是穩紮穩打，把節奏拖慢下來，全力防守，周朗想搶回比賽的主導權，但發現張恒根本不上當，以靜制動。

“真不像他的性格，竟然沒有拼搶。”是不是沒見一段時間，許昕覺得張恒的性格有點不同了，難得心慈手軟。

“搶不下來，周朗的技術又不差，沒輸11:5，算阿恒的底子還在。”馬龍在旁看得清清楚楚，周朗只是心理上不夠沈著，加上經驗不足，一清早就跟張恒對打，所以才表現不理想，要是有充分的準備，馬龍倒覺得周朗能贏張恒。

“阿恒的傷好了。”

“手沒事，但技術有事。”

最後張恒大板扣殺，把比分停在7:7，他沒力氣打下去了。

“阿朗。”許昕的聲音特別溫柔，“下午記得去跑一萬米。”爛船真的還有三斤釘，張恒真的把周朗迫得險象環生，連連失誤。

“師哥很厲害。”周朗感慨說，應該是自己的心理作用，才拿不下張恒，其實剛才跟張恒打得難分難解，只是張恒實在太經驗老到，不動聲色間就化險為夷，加上防守嚴密，周朗實在找不到機會得分。

“你師哥今天算是表現極差了。”馬龍淡淡地說。

若用兩年前的標準來看的話，馬龍現在就把張恒踢出門了。

張恒笑了笑，放下球拍，給師弟說了幾句鼓勵的話。這個師弟的球技還行，就是抗壓能力不過關，還得多加磨練。打球這種事，不能光靠練習，還得要多參加比賽，從中學習。

正式開始練習之後，許昕拉了張恒去一旁說悄悄話。

“你剛才覺得怎樣？阿朗行嗎？”

“哪一方面？”

“各方各面。”

“心理還不夠成熟，光靠遠臺對拉不能拿下比賽，而且戰術變化較單調，遇到防守能力較好的選手就很難找到機會得分，反而會被對手迫出失誤。”說穿了，就是大賽經驗不足，對自己的信心不大。

“你應該回來坐鎮了。”

“這也沒意思。”

“你說周朗能拿奧運冠軍嗎？”

“要是跟新加坡的何銳鋒打，情況比較危險。”何銳鋒的打法正好克住周朗。

“你也知道何銳鋒？”許昕問。

“新聞上經常都在提，說他是天才，威脅中國隊。”

“那你能打敗何銳鋒嗎？”

“兩年前我絕對沒問題，如今就很難說。”張恒曾經跟何銳鋒打過，不過都是他全盛期的事情，現在張恒自然不敢誇下海口。

“再練一練就好了。”許昕搭著張恒的肩說。

“許指導，我發現你挺愛忽悠我。”許指導說得愈真誠，他就愈覺得危險。

“沒有，你又把人想得這麼壞！”許昕真覺得受到傷害了。

“現在真的很糟糕嗎？”張恒問。

“總之你能回來就是最好。”

“你們應該找林榆他們回來。”

“林榆去了美國留學，沒有五年五載也不會回來，柏軒家裏不放人，小東好像在牧羊，總之都不回來了。”人各有志，誰也不能勉強。

張恒聽完之後，總算明白馬指導這麼苦惱的原因，之前苦心培養的人，全都跑了，後面的小輩又跟不上前輩的高度，連續丟了三次世界冠軍，著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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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做好決定了嗎？”

馬龍坐在桌後，白皙的臉上沒有表情。身後全是國乒隊歷年來得到的獎杯，有些是張恒有份參與，有些是張恒的師哥打回來，遺憾的是錯失了近期的三次世界冠軍。

馬龍把一封信遞給他，並說：“你再把退役信讀一次。”

張恒打開信，慢慢念出來：“本人因身體和心理原因，影響國家運動員形象，決定退出國家乒乓球隊，不再參加任何比賽，更不會覆出。”

馬龍嘆了一口氣，才說：“阿恒，我們輸了團體賽，你又退役……你是國乒的領軍人，或許再堅持兩年吧。”沒人想到中國男乒隊居然會丟了男團冠軍和單打冠軍，連馬龍也以為自己白日做夢，結果真是一場惡夢。

“馬指導，我……適合留在這裏嗎？”

這兩年間，除了萬琛自殺、他患上抑郁癥暫時離隊就醫之外，還有男乒隊換帥、年輕隊員鬧事、隊員不服教練指示、老隊員退役離隊、隊伍青黃不接，連輸外戰。恰巧他的病康覆了，舊患也好得七七八八，馬龍希望他回來國乒隊，然而張恒在深思之下寫了退役報告。

馬龍目光灼灼，“你應該留在這裏，不光是證明你的實力，更是要所有人知道男隊可以接受失敗，浴火重生。”他和張繼科討論了很久，最後決定挽留張恒，男乒隊之前被鬧得一團糟，後繼無人，劉國梁和孔令輝力主馬龍回來，重整旗鼓，然而他手下居然找不出三名心理素質好的球員，這真是諷刺不已。

張恒眨了眨眼說：“馬指導，這次輸球我不在。”

“你別較真這種事好嗎？”

“好吧。”

“你留下來嗎？為國爭光，責無旁貸。”

“馬指導，你是跟我爸學的套路嗎？”張恒果斷地把信撕了，“如果您需要我，我就打下去。”

馬龍見狀，不禁苦笑，“阿恒，是我害了你。”

當年不是他舉薦張恒進來國家隊，張恒何須傷痕累累走到這一步？

“爸爸和你已經沒有退路，如果我走了，兩年之後，誰上單打，萬琛死了，謝師哥都退了三年，難道去召魂嗎？假如奧運都輸了，你們怎麼辦？國乒怎麼辦？沒有人會原諒你們，我陪著你們一起扛責任。”父親暫代國乒總教練，已經被罵到體無完膚，成為眾矢之的，何況馬指導手中根本沒人可用，即使張恒想離開，也不忍心害他們愁眉不展。

國家隊的慣例是舊帶新，女隊新舊交替順利，男隊卻了出問題，米蘭奧運上的單打是後備的張恒和謝遠，那是特例，墨爾本的單打是張恒和萬琛，按平日規矩，應該是張恒在莫斯科奧運上場。

“我們前無退路，後有追兵，你說得真對。”馬龍只覺八方受敵，有如四面楚歌。“阿恒，國家隊會好起來。”

“好不好，我都被罵了兩年。”張恒平靜地回答。

張恒這兩年想通了，打得好是本份，打得不好就是該死，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打乒乓球，還是賣命了，為了一個世界冠軍，他還能付出多少？他要拿多少個冠軍，才能洗清在國民眼中殺人兇手的形象？

提起萬琛自殺一事，馬龍不由得嘆了一口氣，萬琛臨場發揮不夠穩定，加上被張恒壓制多年，職業生涯最後還是拿不到奧運金牌，最後自殺身亡。馬龍惟一想不到的就是他居然會留有遺書，說是有人迫他讓球。

其實稍為有留意乒乓球新聞的人都知道，兩年前的張恒正值體能、技術及心理狀態巔峰，大賽經驗豐富，長年排名世界第一，別說是萬琛，便是年輕時的馬龍或張繼科也不一定有十足把握打贏他，張恒打贏萬琛，合情合理，張恒輸給萬琛，才算是令人懷疑的讓球。

可惜，根本沒有人留意到這一點，大家只見到一個處於弱勢的受害者，犯人便是張恒。

離開了馬龍的辦公室，張恒見到張繼科迎面走來，他低聲喊道：“張指導。”

張繼科停下腳步，輕聲問：“留下來嗎？”他和馬龍想了很多方案，最終還是覺得讓張恒回來，說不定是解決國家隊困境的最佳辦法。

張恒也不多言：“留。”

張繼科抿了抿嘴說，“嗯，好好打球。”

張恒拉起衣袖，手腕上的傷口已變成了淡淡的白線，不細看根本不知道他的雙手曾布滿十幾道刀傷，全是張恒痛不欲生，發了狠親自劃下去，“張指導，我不會再自殺了。”

張繼科沒有說話，手上的傷好了，但心裏的傷害能好起來嗎？

他不知道張恒為何最後留下來。張恒是他的兒子，然後才是球員，他連兒子差點也保不住，奮鬥一生的乒乓球事業險些害張恒送命，現在為了國家榮譽又把張恒召回來，值得嗎？

子妍一直希望兒子能夠平安退役回家，她不明白打球有多重要，一個冠軍抵不上兒子的性命，甚麼也比不上兒子的性命。

“阿恒，”張繼科嗓子發緊，“贏就一起贏，輸就一起扛。”

張恒表情平和，不喜不悲，“張指導，我撕了退役報告，就不留退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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